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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魔气


搜魂阵给他的这个幻境是如此之真,几乎就要把谢辞暮带回到当初那场大雪里,他面前好似还有那只洁白的手掌,如蝴蝶一样向他翩然伸出。

        可是幻境到头了,那支伸过来的手却成了一支狰狞的箭矢,直直地扎穿了他。

        他胸膛里的那枚魔印被搜魂阵引出来,顺着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蔓延,不过一息就染红了他的衣服。

        谢辞暮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些日子他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等他从这个阵法中出去,外界就会哗然,他们会把自己绑到阮行云面前,而阮行云会把自己赶下山。

        他看着自己满身的血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感到恐惧,还有不甘心。但他已经黔驴技穷,只能就此接受命运的碾压。

        他站在这个落满大雪大环境之中,只觉得刺骨的冷。

        就在这个时候,阵法突然撕裂开一个漆黑的口子,他面前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他跨出撕裂口,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扫地的,”他带着势在必得的笑,“上次你害得我被逐出山门,今日我就来跟你讨回这一债。”

        幻境中不知何时起了大雾,那人从茫茫大雾之中走近了,谢辞暮才认出他来——是那个一年前在山门前欺辱他的内门弟子。谢辞暮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听到他的跟班叫他陈哥。

        他被逐出山门之后谢辞暮就没有再见过他,不过从安玲珑口中也会偶尔听到一些八卦后续,据说他过得很不好。也是,被峥嵘派赶出来的弟子谁还会收留呢?更何况是阮行云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品行不端”这样的斥责。

        少年见他满身血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居然有魔气!”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握着剑欣喜道:“我好不容易从内门长老手中拿到了入阵之法,就是想来报这个仇,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就能走上死路!”

        他盯着谢辞暮惨白的脸,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若是把你绞杀在此,阮仙君会不会夸我见义勇为、除魔卫道?”

        谢辞暮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死死盯着他,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这把剑还是执剑长老在课堂上发给他的。他没有自己的佩剑,阮行云也没提这件事,后来要上剑法课了,执剑长老看他双手空空,问他:“你的剑呢?”

        谢辞暮也想过撒个谎,比如说师尊给我剑了,但我忘了带。或者是师尊说后几日给我剑,所以今天还没有。

        他就是不想说师尊忘了给我,这不是告诉大家师尊根本不关心自己吗?

        他结结巴巴不说话,执剑长老就随便从兵器库里挑了一把小的给他。

        没想到再入阵前,阮行云又告诉他,自己已经选了一把剑给他,还是和他的佩剑出自同源的上古神剑。

        但今日事过之后,怕是再也没机会摸一摸那把剑了吧。

        他看着少年挽了个剑花,是他烂熟于心的峥嵘剑法第三十七重,夺命之势。

        谢辞暮举剑相迎,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可以殊死一搏,只要不到最后一刻,都还有机会再见到阮行云。”

        “不会的,”谢辞暮轻声道,他身上的魔气顺着剑势而起,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谁是魔,谁是除魔卫道的那个人,还尚未可知呢!”

        他丝毫不躲避少年的攻势,很快就伤痕累累,不过他分寸拿捏尚好,虽然满身伤口,却并不致命。

        少年像是被他戏耍在手掌之中,虽能伤他,却剑剑偏离。

        搜魂阵逐渐消融,雪地里交缠的两道身影都沾了血,看起来谢辞暮伤得更重些。

        他孑孓立在雪地里,垂下的剑还在滴血。

        “——扫地的!”少年厉声道:“阵法维持不了不多久,只要时辰一到,你早晚要现出原形,何必挣扎,不如束手就擒!”

        “谁说的,”谢辞暮喘息道,语调微微上扬:“只要你死了,谁还能知道我是个魔?”

        他说着足尖一点,使出了峥嵘剑法最后一招。那是最难也是最有杀意的一招。

        他的确如阮行云所想的那样天赋异禀,他暗地里私学的剑招都是杀招,不过一年时间就超过了大部分同门弟子,虽然此刻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一点都不曾犹豫。

        “永别了,”他已然掠至少年身前,长剑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而后他握着剑柄狠狠向上一拉,少年的内脏如流水般倾斜而下,谢辞暮学着他的跟班那样叫他:“——永别了,陈哥。”

        他大口喘气,手还在微微颤抖,但他仍旧握紧了剑,目光决绝,“谢谢你,替我送上一个这么好的借口。没有你,我可能真的要现出原形了。”

        谢辞暮哑声念起清心诀来,这本心法他在阮行云的书房里抄了整整五天,里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烂熟于心,他知道这本心法可以抑制魔气,固守灵台。

        少年的神经反射还没完全停止,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比他小了将近一半的小孩会有如此强悍的天赋和实力,居然能独自将他斩杀于此,但他说不出话来,喉咙里的血沫子咕嘟咕嘟往外冒,顺着下颌浸湿了血地。

        他的大腿还在抽搐,瞪大了眼睛盯着谢辞暮,谢辞暮咬着牙,在他最后的注视下捧起了一汪鲜血,泼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魔气染就的红和血液的红交织在一起,很快就分不出来了。

        搜魂阵的光屏从他身上掠过,脚下的幻境飞快消失,他再次回头,已经站在了练功场的砖石地上。

        他身后站着掌门和一众长老,还有无数刚刚踏出阵法的同门弟子。他们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面前这鲜血淋漓一死一伤的场景。

        谢辞暮顿了顿,猛地转身,一撩袍子哐当一声跪了下去。

        “弟子有罪!”

        他这一声让外头的长老们几乎都僵住了,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盯着他问:“何罪之有?”

        谢辞暮声音嘶哑,叩首道:“过失杀人,罪该万死。”

        长老们很快就认出了他身后倒地而亡的少年,很快就有弟子上前查探,不过尸体已然凉了个彻底。

        长老们陷入一片沉寂,片刻后才有人问:“他与你有何纠纷,以致你要下此杀手?”

        谢辞暮沉默不语,安玲珑忍不住站出来道:“长老这话有失偏颇吧,我看分明是阿辞的伤势更重,他衣摆都在淌血呢。由此看来,陈舟也是对他下了杀手,不过阿辞侥幸避开罢了。”

        她这话听起来更有失偏颇,一个死了,一个活着,她却反过来指责死了个那个人。她接着道:“当初陈舟欺辱阿辞,可是各位长老有目共睹,他本来就心眼小,为人刻薄又欺软怕硬,要说心里记仇因此逮着今天这个机会报复阿辞,也并非不可能吧。”

        “玲珑,住嘴!”执法长老喝道,“宗门大事,岂容你一个小辈插嘴!”

        安玲珑愤愤闭嘴,大抵是还想说些什么,但也不敢再语。

        “执法长老,弟子也这么觉得。”柳白从人群中站出来,缓缓道:“陈舟还是我派弟子时,就常作威作福霸凌弟子,长老们非但不加以管教,还放肆纵容。他被逐出山门之后,更是多次放言要挟私报复,如此看来,今日之事也算是有迹可循。”

        长老被他当众点出当初的不教之罪,脸上过不去,面色青白片刻,又开口道:“既然如此,谢辞暮,我且问你,为何不及时脱离阵法,求助于外?”

        这下子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他还跪在地上,一脸都是干了的血迹。

        谢辞暮脑子飞速急转,半晌才又叩首磕头;“弟子……弟子初次进阵,不知出阵之法。”

        他沉默片刻,直起身子来又道:“他……陈师兄还说……他说是长老告诉了他进阵之法,我以为是长老们的意思……”

        “胡说!休得血口喷人!”执法长老呵斥道:“我派长老端正公道,岂会给他入阵之法,那不是明摆着要害你?更何况搜魂阵一人一阵,别说长老,就算是掌门都不能窥见你的幻境!”

        场上一片哗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谢辞暮磕头长跪不起,语气委屈但极力掩饰的样子:“……是弟子的错,弟子罪该万死,弟子甘愿受罚。”

        安玲珑看他的样子可怜,忍不住又开口道:“阿辞别认!就算要罚,也得阮仙君开口了才行!”

        正说着,人群突然分开来,一道消瘦欣长的身姿从那头缓缓过来,平静道:“通知陈家来收尸,此事到此为止,有人擅自入阵之事也不必给我个说法,散了吧。”

        听他这意思,是要护着谢辞暮了。

        谢辞暮刚要松一口气,就见着阮行云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完全听不出半分喜怒:“剑法学得不错,连我都不知道你还学了最后一式。”

        回到长情峰的书房里,谢辞暮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书房铺了一层薄薄的软木,但他跪下去的时候仍觉得膝盖生疼。

        谢辞暮的衣裳还在淌血,淅淅沥沥地跟着滴了一路,此刻在谢辞暮的脚边汇聚成一小洼。

        外面起风了,廊下的镇魂风铃发出悦耳的妙音,谢辞暮却觉得那是为他而奏响的悲歌。

        阮行云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语调平平地道:“我以为,你至多是有些小秘密。”

        谢辞暮没想着能瞒过他,他抬起头看着阮行云,目光清澈又倔强:“……我不是魔,我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阮行云反问。

        谢辞暮眼神晃了一晃,落在了阮行云垂下的手上,“是他自己要先杀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啪!”阮行云抬起手,把他的脸扇得狠狠歪向一边。

        “是谁教得你这样!”他目光失望至极,冷冷道:“谁教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姜九!”谢辞暮用舌头顶了顶上颚,很快就感受到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去。但其实他满身满脸都是血,现在流的这点也不算什么。

        谢辞暮别开目光,虚虚投向窗外的镇魂铃,那漂亮的风铃是用琉璃做的,在日头下能反射出五彩的光,煞是好看,他从前觉得师尊就和这风铃一样漂亮,如今才开始害怕自己成为他的污点,被他厌弃。

        “……姜九说,活在这个世道,就得自私自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他学到的第一个道理,也是他教会我的第一个道理。”

        “他说的不对吗,师尊?”他这样喊阮行云,低声道:“我一直以来……都做错了吗?”

        阮行云忽然觉得好似不是他错了,是自己错了。

        他不该要求这个从小就乞讨的小孩跟着自己一样,他在这长情峰上活了这么多年,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他不愁吃穿,甚至有万人追捧。但谢辞暮不是,他从没见过谢辞暮的从前,但也能大致猜到他的经历。

        阮行云看着小孩脸上飞快肿起来的指印,微微俯视着他,道:“可这里不是外面的乱世,这里是长情峰。”

        谢辞暮咬着唇,跪匐下去,把额头抵在地板上,心如死灰道:“……弟子让师尊失望了,师尊……师尊把我……把我逐出师门吧。”

        阮行云充耳不闻,任由他叩拜。他双手飞快地翻飞,结出一个繁琐的印记,金色的符文密密麻麻的爬满他的手腕,他将这个符印轻轻按在谢辞暮的头顶,低声沉吟:“剖心诀。”

        谢辞暮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闪过,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从那场大雪之中踏了出来。他记得那场雪明明没有那么冷,但此刻他却想要再靠近一点火炉。

        他垂下眼帘,谢辞暮还是跪在他面前,等待着他的最后通牒。

        阮行云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半晌才平静地问他:“……峥嵘剑法最后一式,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谢辞暮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只是微微回忆了片刻,就答道:“我遇到陈舟那天晚上……本来想舞给师尊看的,只是后来被师尊带回了长情峰,所以就作罢了。”

        阮行云转身坐在了他常用的书桌前,望着谢辞暮,声音听不出喜怒:“直起腰,滚过来。”

        谢辞暮愣了愣,发现事情的走向并不如他意料之中那样,但他只是疑惑了片刻,而后连跪带爬地跪在了阮行云面前。

        “跪好了!”阮行云冷不丁地出声,重重地把手上的心法一扔,又问:“出阵之法你也不知道?”

        谢辞暮不敢隐瞒,连忙道:“弟子真的不知道!”

        “陈舟扬言要报复你,此事你也不知道?”

        “……知道,但是我没有放在心上!真的!我不知道他会选在今天来杀我!”

        “用他的血来掩饰你变红的衣裳,是早有此打算?”

        “……是,他出现在搜魂阵里的时候,我有这样想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身上有的魔印?”

        “……我怕师尊赶我走。”

        阮行云顿了顿,盯着他低下去的头,闭了闭眼:“抬起头来,看着我。”

        谢辞暮依言仰头看他,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脏兮兮的样子和他脑子里的那个小乞丐重合在一起,“我再问你,”阮行云把桌上的心法扔在他面前,语气里已经没有怒意了。

        “你是如何压制魔气,瞒过一众长老的?”

        “师尊让我抄的心法,我已经会了。”他把那本书捡起来,翻到最后一页,有顿顿正在地摆在了阮行云面前。

        “清心诀第十二重,固守灵台,镇魂压魔,护一方清明。”

        阮行云又沉默片刻,不得不道:“你天赋确实很高。”

        谢辞暮深深叩首:“不敢辜负师尊教导。”

        “你杀他用的是剑。”

        “是,我剑术很好,是师尊教的。”

        “你为了掩盖魔气,不惜直接灭口。”

        “是,我必须赢,我只要结果,不求过程。”

        阮行云盯了他片刻,从桌下抽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剑,哐当一声扔给他,冷冷道:“学会清心诀第十二重,魔印自会消失,但往后我若再发现你越过我私做决定,我一定把你吊起来打。”

        谢辞暮心中一喜,没想到阮行云竟就此放过他,于是连忙膝行几步杵近他,抱住了他的腿:“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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