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抱得美人归

原来如此。这是熊璐郑重其事第三次提起离婚，山穷水尽的婚姻，竟然会因为房子离不掉吗？熊璐想我净身出户是不可能的，凭什么？他净身出户还差不多。熊璐实在难以咽下这声冷哼，但经年培养起来的不变应万变习惯，冷静了她的表情，她默默地离开饭桌，回到房间，平抑了一下情绪。她本来没有想要房子，把房子过户到闺女头上就可以，给他住也没有问题，但是他这么厚着脸皮要就不能忍了。难道脸皮厚如铜墙铁壁则无敌吗？这个渣男，想得美。她在柜子里寻找着房产证，竟然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也是粗心的厉害。难道是被他早就藏起来了吗？问是不会去问他的，就算丢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他想空手套白狼，十八年前就筹谋上了吗？

        应该不至于吧。向之所欣，已为陈迹。前程往事，如今忆及，如在昨日，又恍若隔世。

        初相识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是一个周末，她在办公室批改作业，一个长腿大男生提着一袋水果进来了，问她：“请问美女老师，陈老师还在这个办公室吗？”她说：“陈老师上课去了，你找她的话就到她办公桌前坐一会吧。”

        他坐下之后，有意无意地觑了她几眼，笑容可掬地说了几句闲话，说陈老师是他的高中班主任，今天过来看看她。然后他就拿出一个苹果削起来，没一会，苹果被雕刻成了一个裹着鳞片的小灯笼，他拈起顶端果梗，苹果悬空，苹果皮螺旋而下，晃晃悠悠，粘连不断，像编织的花边，赏心悦目。他有十分了得的削苹果手艺。他边起身边说道：“能否请美女老师赏光吃个苹果？”话说完苹果就送到了她手边。

        熊璐抬头微笑着边咬苹果，边目光如水打量他：穿着实在太普通了，廉价的布夹克，大众化的暗色长裤，地摊品质的运动鞋，一看就是农村走出来的伢子，虽然干净合体，但还是朴素的扎眼。好在模样周正斯文，脸也俊俏。笑着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像两弯月牙，在眼镜后面十分勾人。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三分人才，七分打扮，若是名牌加持当会不输走红男明星。

        他对邢璐几乎一见钟情。他当天就请了陈老师和她吃饭，请陈老师做红娘，她答应了约会。从此几乎天天相会，他晚上会来学校陪她守班，给他削苹果，直到她查完寝送她回家。了解到她喜欢养绿萝，便精心挑选了有脸盆那么大的一蓬绿萝送到办公室，和她之前养的中号绿萝并肩而立，两盆绿萝在熊璐的养护下，绿意盎然了七八年，被同事们戏称为并蒂萝。

        一个苹果，一盆绿萝，一双桃花眼，轻而易举就攻占了她的芳心。

        两个月后，邢璐生日那天，他约她在小城算高级的饭店卡座吃了两人烛光晚餐，送了一捧玫瑰花。然后他就表白了，表白的话她记忆犹新。他们隔桌对坐，他伸出双手在桌上轻轻地握着她的双手，一双桃花眼，在镜片后柔情款款，他诚恳地说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有曼妙的身材，一汪秋水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善解人意的心灵，温柔悲悯的情怀。我愿天天给她削苹果，和她一起培植绿萝，和她结百年之好。她近在眼前。他说家里有一山的杉木，卖出去足够在老家办一场体面的婚礼。她当时大有所遇良人之感，等待23年好像就是为遇见他，此后余生，要一辈子好好爱他。

        和千千万万相爱的男女一样，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侬我侬。他可能是修习过什么恋爱秘笈，深谙俘获芳心之道：人前十指紧扣，不时撩一撩她额前的头发，桃花眼几乎要电晕她，男友力爆棚地昭示着主权；人后搂腰深吻，柔情款款，甜言蜜语一串接一串，或热烈或委婉。她完全是天旋地转的，毫无招架之功，沦陷在他起伏的胸怀里无法自拔，直至以身相许。

        不过半年就领了结婚证，奉子成婚。领证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要老想着回娘家，他才是她的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应该同他患难与共风雨同舟。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一脸花痴地鸡啄米似的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坨，一时说不上来。女之耽也，不可脱也，她被迷得晕头转向。他说东就东他说西就西，他指鹿为马她都一番傻笑，智商几乎为零。

        熊爸打发了一套商品房作为嫁妆，并为他们在县城最豪华的酒店操办了隆重热闹的婚礼。婚礼上，熊爸在致辞中说道：“熊璐是我们夫妇最宝贝的小女儿，我们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熊璐能和意中人肖益辉先生喜结连理，我们和她一样喜悦感恩。益辉，熊璐爱你，我们就像爱熊璐一样爱你……”

        他抱得美人归，还一分钱没花得到一所房子，人生的快意和满足达到巅峰。他生怕累到她，下班按时回家，买菜做饭搞卫生，把家务事做得井井有条，把她宠爱成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新婚生活，如果有缺憾，就是熊璐将为人母，两人的床笫之欢大打折扣了。他常常不能尽兴，又不能强迫她，有时候就会憋着火气背朝她而睡，但第二天醒过来，就又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坚持着每天给她削苹果，接送她上下班，浇护绿萝，宠爱如常。熊璐也感到抱歉，但为了腹中的宝宝，她必须节制有度，有所保留和推拒。他兴奋起来几乎要没有理智，就像发情的野狗，完全无轻重，熊璐就会撇出他的腿根，指甲深掐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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