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离府
“采雪姐姐，小厨房派人来问话，早膳何时上？”一个小厮前来报。
“让厨房那边再过半柱香送来便可。”采雪轻声吩咐着。
“是”得了令的小厮飞快的走了。雨花阁现下是长公主府的最为重视的地方，府里人人都知这位容姑娘非常人，不仅得将军宠，连安国公府的梁氏都格外的照应着。
慕容思云这个时辰也差不多醒了，采雪见她醒来，便拿出入府时穿的那套衣裳。
主仆二人皆换上了当日的衣裳。其他的衣裳则工整的折好放着，南宫默送来的珠钗也都一一排好放着。
慕容思云洗漱，净面后，坐在梳妆台前，她交代采雪，都简单盘发，无须上妆，今日离府，她只想简单的离开，不想过多被关注。
采雪今日给她梳了一个朝云髻，简单的别上了一朵株花，又去院里摘了一朵新鲜的粉色小花别在发髻上，即使是简单的装扮，慕容思云看上去依旧是格外的粉嫩漂亮。
采雪给她描了描眉，青色的骡子黛，更是衬出慕容思云的好气色。白里透红的肌肤。水润有光泽的脸庞，她微微一笑，那对酒窝若影若现的。
这个点，宜兰已经去书房告知南宫默了。
“将军，容姑娘已经起了，这个点怕是要用早膳了。”宜兰在门外回话。
“好。”南宫默一夜未睡，嗓音有些沙哑。他不再说话。
“将军不去陪容姑娘用膳吗？容姑娘说今日便要离府。”宜兰继续说了一句，以往她是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的，但是这段时间，她也是看得出来将军对容姑娘的爱意。
这一别，怕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她倒是希望二人能好好坐下来吃个饭，聊聊，说不定容姑娘还能留下。
但是她这话问了许久，都不见南宫默回复。
李嬷嬷走了过来，见状，在宜兰的耳边简单的交代来几句，便让宜兰回雨花阁复命伺候了。
李嬷嬷敲了敲门，说道：“少爷，当真不去陪容姑娘用膳？容姑娘特意差人来请您。”
“嬷嬷替我前去送送她吧。我又公务在身，就不去了。”南宫默冷冷的回答。就好像容姑娘是陌生人一般，就好像这个人对他一点都不重要一般。
他依旧还是不愿前去相送。只是依然坐在书桌前看着这幅（青龙卧墨池）。
见画如见此人吧。
李嬷嬷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相劝了。
“那老身就先行去雨花阁送容姑娘吧。”李嬷嬷俯着说道。
她心知这个少爷都脾气，倔强的很。她摇摇头，便离开了。
慕容思云这边也遣了采雪去问了宜兰那边的情况。
她以为特意去请南宫默，他是会过来陪她用完这最后一顿早膳的。
宜兰回来了，进了内殿跟慕容思云汇报着。
“容姑娘，将军昨夜处理政务，未休息好，早膳怕是不能过来一起用了。”宜兰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慕容思云的脸色。
慕容思云微微一笑，便心中有数了。原来还是不愿再相见。
“无妨，那我们便先用吧，让将军好生歇着。”说罢，便坐上了桌。
厨房那边的小厮提着厨盒一直立在门外，宜兰和采雪便带着其他的婢女上了菜。
这日，慕容思云是心情极好的，终于能离开了，心中觉得轻快了许多，也亦是她身体好转的缘由，胃口极好。
一碗肉丝粥，一碟小菜，一碗百合人参汤，还吃了两个水晶糕。
这时，李嬷嬷进来了。
“容姑娘，将军特意吩咐老身过来伺候您用膳。”李嬷嬷依旧是慈爱的笑容。
“李嬷嬷过来一起用膳吧，这些日子着实是辛苦您了。”慕容思云面露微笑，一对酒窝格外的惹眼。
“老身就不陪姑娘用膳了，陪着姑娘聊聊也好。”李嬷嬷不肯坐下来，她虽是南宫默的奶妈，但是也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
在她看来，这眼前的容姑娘或许以后就是这长公主府的嫡母，这可不好带头乱了规矩。她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一直安分守已，不敢逾越半点。这才有今日这样让人人尊重的地位。
“姑娘怎么穿着这身衣裳，之前将军不是派人给您缝制了几分当下的好看的衣裳吗？”
“姑娘是不喜欢这几件的样式？”李嬷嬷见她身上的衣裳非常的朴素，完全不是之前送来的衣裳，以为她是不喜欢这几个颜色和样式。
“嬷嬷，妾身在府里留有多日，承蒙将军厚爱和关照，将军先是替我解了身上的寒毒，又以厚礼相赠，妾身自是无以回报，自是不敢再收下将军给的赏赐。”
“若他日有机会，妾身定会报答将军的倾囊相助。”慕容思云说着有些迷茫，她也不知，是否能报答他的厚爱。
日后之事，也许最是不能信守承诺的，不求报答。但愿不要拔刀相向。慕容思云想到这，心中起了一丝失落和悲伤。
“少爷对姑娘的用心，老身亦是看在眼里的。少爷别看平日里风光无限，也有他的难处，自小便没了娘，虽说富贵之家不缺吃用，但是与那安国公亦是没有多深厚的父子情，自小他便事事都独自扛着。”李嬷嬷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她知道慕容思云这般的聪明，自是能听懂她的意思。
“将军自是那至情至义之人。妾身亦是不敢忘。”慕容思云说着。
李嬷嬷又看了看梳妆台的东西，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这些物件她是一件都不准备带走。可想着要离府的决心。
少爷不想来相送，估计也是不愿看着她这般绝情的离去吧。
那对羊脂玉的手镯，是南宫默的母亲长公主生前最爱之物，南宫默赐予给她，她亦是放在梳妆台上，不带走。定是打定了要离开的决心。怕是靠自己的三言两语劝不住的。
“容姑娘既是决心要离开，老身在此望容姑娘珍重。”李嬷嬷握了握慕容思云的手。
“妾身谢李嬷嬷的关心，日后要是能有报答李嬷嬷的机会，妾身定当尽力为之，还望李嬷嬷也照顾好自己。”慕容思云说罢，起身给李嬷嬷行了个礼。
二人正在感叹时。
门外的宜兰突然扑通一声，朝着李嬷嬷和慕容思云一跪。
“嬷嬷，容姑娘，宜兰有一事相求。”宜兰跪在地上朝着李嬷嬷和慕容思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李嬷嬷和慕容思云都被宜兰这动作给了惊了，她们都不知道宜兰这是怎么了。
“嬷嬷，您自小带着宜兰，教导着奴婢，眼下奴婢想跟着容姑娘一起走，还望嬷嬷和容姑娘能成全。”宜兰看了看李嬷嬷，又看了看慕容思云。
宜兰自小卖身在长公主府长大，深知这世道，人心的险恶。虽被李嬷嬷护着，但是终究是这府里的天地。她终究是盼着有一日能离开这。
自她在这位容姑娘身边伺候，她便觉得容姑娘与旁人是不同的，不仅待自己如同亲人般信任，还从未把她当作下等的婢女，她日日与采雪同床而卧，同桌而食，亦是把采雪当作自己的人，宜兰对这样主仆之前是无比的羡慕与感动的。
她在长公主府已是一等的婢女，已是最好的待遇和珍重了，同等的婢女们想的最多的无非就是爬上将军的床，他日生下一男半女的，给抬个姨娘，终此一生。
但是她的内心，从来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自由，是能有朝一日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被命运操控一般的给人当妾室。
容姑娘一生傲气，不愿当姨娘，她亦是同样的品性，这世上怕是找不到与她一样的的，自己的出身是不好的，自然是不敢与容姑娘想比，但是随姑娘浪迹天涯谁说不是一件幸事。
“自容姑娘入府以来，奴婢看着姑娘的性子和才情，自是特别的佩服，宜兰愿此生追随容姑娘。”宜兰说着便摸着眼泪，她不想此生被困在宅院。
“嬷嬷，宜兰怕是对不起你的信任和教养了。”说罢，宜兰对着李嬷嬷又是磕了个头。
“唉，宜兰，你这丫头，我说你什么好呢，如今你也是这府里的一等婢女，已是多少人都想不来的。”李嬷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把宜兰养在身边，平日就当是亲女儿一样的着，从未想过让她离开长公主府。对于宜兰这丫头，她心中早早就有安排。
“宜兰对不住嬷嬷，对不住将军。”宜兰想到李嬷嬷平日里的好，心中难免起了一丝悲伤，但是此刻的她早已是决心要跟着容姑娘离开。
“宜兰，你可要想清楚，外面可没有长公主府这般安逸，也许你跟着我，是要吃苦的。”慕容思云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宜兰，心中怜悯了起来。
慕容思云知道，宜兰一定是不愿给南宫默为妾，亦不想一辈子待在长公主府，才决心要跟着自己离开的。
“姑娘，宜兰自小便是穷人家的孩子，不怕吃苦的。”宜兰一副坚定的样子，继续说道。
“求姑娘成全，奴婢决心天涯海角都追随着姑娘，不管是富贵还是贫穷，亦是不离不弃。”
宜兰朝着慕容思云又是磕了一个响头。这样的决心不是一般。
李嬷嬷见状，亦是一边摇头，一边觉得惋惜，毕竟她是很看好宜兰这丫头的。
“宜兰姑娘，你跟着我，是会受苦的。我不忍心。”慕容思云还是坚持劝劝她，虽然她也很喜欢这丫头。宜兰不管是样貌上，还是办事的能力上都不亚于采雪。
“奴婢不怕吃苦，只愿跟着姑娘去过不一样的人生。不管日后是好是坏，奴婢都认。”宜兰回着。
慕容思云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收下她。
之前她虽想过宜兰毕竟是南宫默府里的人，但是今日一看，这丫头对这长公主府和南宫默，也没有过多的主仆之情，自己留下她，也尚可。
“嬷嬷，你怎么看。”慕容思云端了一杯茶，放在李嬷嬷的面前。她只是客，不仅在长公主府里白吃白住，如今还要带走人家的婢女，这没有嬷嬷点头，她再想要宜兰，也是带不走她的。
李嬷嬷这一通说话，自是有些口干舌燥，端起了茶盏，先是喝了一杯茶。才开口继续说话。
“容姑娘，这丫头既然已经决心跟你走了，长公主府怕是留她不得了。”李嬷嬷叹了叹气，又继续说。
“还望容姑娘，日后善待宜兰，这丫头从来便没爹没娘，也是可怜人。”李嬷嬷起了身，朝着慕容思云作了一礼。
“嬷嬷放心，我自会善待她。”慕容思云也朝着李嬷嬷回了一礼。
随后她便亲自扶起了跪着的宜兰。
采雪上前，拿着手帕子给宜兰擦干了脸颊的眼泪珠子。
宜兰转过身，对着李嬷嬷，慕容思云深深的行了个礼。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嬷嬷这边也使唤了婢女去取来宜兰的卖身契。
一会复命的婢女便回来了。李嬷嬷亲自找出了宜兰的卖身契，亲手交给了慕容思云。
“宜兰，你的卖身契，今日便给了容姑娘，她日你定当要竭力照顾容姑娘才是。不论在何时，你都要遵守自己都本份。不可忘记自己都身份。”李嬷嬷开始对着宜兰最后一次训话。
“是，嬷嬷，宜兰谨记于心。”宜兰对着李嬷嬷行了个礼。便站到了采雪的身旁。
采雪对于这个新来的姐妹，自是非常的高兴。宜兰这些日子跟她相处的也是很好。宜兰这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行事是非常的稳妥。采雪也喜欢宜兰。
“容姑娘，这份卖身契，老身便交予你。”说完，李嬷嬷便把宜兰的卖身文书给了慕容思云。
慕容思云收下了，主仆三人便准备离府了。
李嬷嬷送三人到长公主府门口，一辆马车早已停在门口等候。李嬷嬷依依不舍的送着三人。慕容思云带着采雪和宜兰已经上了马车，她拉开了马车内的门帘子，朝着李嬷嬷挥手告别。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还能再遇。
李嬷嬷亦是挥了挥手以示珍重。马车渐行渐远了。
宜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毕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到离开的时候，还是心里有几分不舍。
慕容思云亦是知道她的心思，她握了握宜兰的手，安慰着。
“宜兰，虽说你是跟了我，但日后你若是想回长公主府，亦是可以的。”慕容思云说完，便从采雪那处拿出了宜兰的卖身契。
慕容思云把她的卖身文书放在宜兰的手上。她要把宜兰的卖身文书交还给她。
“姑娘，你这是何意。”宜兰有几分害怕，她不知道慕容思云的意思，她怕慕容思云还是不愿带着她。
“宜兰，你莫慌张，我们小姐的意思，是把你的卖身文书交于你自己保管。”采雪在一旁解释到。
“这……这是为何？”宜兰不解。
“宜兰，你是自愿跟着我，你的卖身文书我交还于你，你若愿意留下，我自当你是姐妹，如若你有更好的去处，你亦可自己带着文书离开。你是自由的。”慕容思云淡淡的说道。
慕容思云心知一个人如果是真心跟着你，要不要这文书又有什么关系，她要的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就如她跟采雪之间的感情。似亲人般自由。
“姑娘，你待宜兰这般的好，宜兰真心觉得三生有幸。此生，宜兰便跟着姑娘了，我哪也不去了。”说完，又是一阵的感动流泪。
满长安城的豪门显贵中，有几个是能像她这样的对待她们这些没有身份的下等人，只有她对她们这般的看重与尊重。
宜兰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要护着她一生。她是值得的。
宜兰把文书还给了采雪，以示自己的忠心，她也特别的坚定，她已经不需要这张文书了。
慕容思云柔和的看着宜兰，果真是没有看错人。有朝一日，自己终于说要送她走的。
长公主府这边，小厮前去给南宫默报了信，容姑娘已经带着采雪和宜兰离府了。
南宫默走了书房，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雨花阁，站在雨花阁门口，久久不踏进。他的内心彷徨着。
随行的小厮们在他身后等着，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李嬷嬷也来了。她看着这样的南宫默，心里一阵的心疼，这一夜没睡，憔悴了许多。
“少爷，进去坐坐吧。”李嬷嬷扶着南宫默进了雨花阁内殿。
“嬷嬷，她都吃了什么。”南宫默问道。
李嬷嬷挥了手，门外的小厮端上了食盒，还是那些菜，每一样都是慕容思云早膳用过的。
李嬷嬷让其他人退下了。自己亲自给南宫默布了菜。她舀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容姑娘说今日的粥最是入口，少爷你尝尝。”李嬷嬷说着。
果然，听到容姑娘的名字，南宫默端起了碗，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碗里的粥。
李嬷嬷又夹起了一块水晶糕放在他的碟子上。
“这是容姑娘最喜欢的糕子，说是入口即化。”李嬷嬷朝着南宫默继续说道。
南宫默又夹起水晶糕吃了起来。
“您吩咐容姑娘喝的参汤，容姑娘日日早膳都用，从未一日忘过。”说完，李嬷嬷又给他舀了一碗参汤，一碟小菜放在他面前。
南宫默知道，这是她日日爱吃的，他每日吃的早膳，亦是照着她喜欢的来一份。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变成这样，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自己，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般的喜欢她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件吃食。
李嬷嬷知道他内心难受。她也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南宫默把慕容思云吃过的东西吃了一遍。他吃完起了身，看了看房间的摆设。一样都没变。
他绕着房间慕容思云待过的每一处，见给她做的几身衣裳和珠宝首饰都没有带走，她亲自的挑选的玉簪螺髻，一样也没有带走。他给她的羊脂玉手镯也没有戴上。
她究竟想要什么。
一个婢女而已，竟也要跟着她走。这长公主府就这般的不值得她留下吗？
对于宜兰这样的婢女，南宫默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即使走了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婢女却要跟着慕容思云离开府里。他心里才一阵的悲伤。
李嬷嬷一直跟着南宫默身后，他虽不发一言，但是李嬷嬷还是看出了他的难过与伤心，那双熬红的双眼，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南宫默在雨花阁静静的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他换了一身衣裳，腰间别了一把剑，骑上了一匹马，便走了。
他一路骑行，希望能在路上遇上那辆马车。可是那辆马车早已无迹了。他一把拉下马绳，马蹄齐起，换了一个方向，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南宫默拿起了一把长矛，操练了起来，副将们都不敢近身。
此时的南宫默一身的杀气。那招式，招招呢个致命。候在一旁的副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几日还是有说有笑的将军，怎就突然换了一个模样。
南宫默一个人舞了一阵长矛，砸坏了两个枪头。
许是累了，一个人坐在操练场。
“你说，厌恶一个人，是不是连他的物件都不愿看在眼里？”南宫默对着旁边都副将饶远说道。
饶远听不懂南宫默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自己还是个未婚的汉子，也从未想过这等问题。
“将军，要说厌恶一个人，那自然是不愿意见到和那人有关的物件。”饶远摸了摸头。
饶远猜测着，是不是今日有人又来惹将军了。将军怕是要去复仇。
“原来如此，原来你竟是这般的厌恶了，怪不得急冲冲的要离开。”南宫默自言自语到，他又是一怒之下，砸了旁边的木桩子。饶远在旁边，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将军便动了大怒。
“将军，你说什么，属下不知。”饶远回了一句。
“拿剑来。”南宫默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饶远说道。
南宫默没有理会饶远的惊恐，继续要求他取剑，二人一直在操练台上对战，直到二人皆累瘫坐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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