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苏家往事
阿月终究是外人，也只能住在较偏的一个小院内，不过尚且有人侍奉，屋内装饰摆件小巧而精致，是有精心布置过的。阿月一进去屋子里就将房门关上了，蹲下角落里把自己小小的缩成一团，只是她忽略了跟着一道进来的华亭。
许是也怕吓到阿月，华亭的步子放缓了些，小心翼翼地靠近阿月，在阿月身旁也蹲下.身子。
“你来王府不久，所以半年前你是在忻城的吧？”华亭放轻了声音，还是让阿月不禁一个哆嗦。
“没有。”阿月别开脸。
华亭没动，继续道，“花月楼是青.楼，你是狐妖，本以为可以借着那里头的男子的阳气修复自己，是不是？所以，在那之前，你受过伤？被人驱逐过？”
自然这一切不过是华亭的猜测，要想让阿月说出以前的事，总要耍些手段。
阿月的反应却有些激烈，又将自己抱紧了些，夹杂着啜泣的声音很无力，“不，不是的，你胡说，我没有！”
越是如此，华亭越是肯定，她至少猜对了一些。但至于她一个修为不过百年的小妖为何出逃，无非就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或者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狐族至高权位的尊长就那么几位，都是她厌恶的，华亭忽然有些好奇，会是什么事呢？
“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你即便再躲藏有什么用呢？”华亭低声道，带着蛊惑诱导，“你真以为王府就比其他地方安全吗？这里比不上皇宫，没有真龙之气庇护，你选错了地方。”
“我……我没有……”阿月乱了，慌了，害怕了。
“我能帮你，相信我，我刚才在那些妖物手中救下了你，也一样能帮你。”华亭继续道。
阿月惊悸，“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华亭并不回答，“苏王府的世子殿下，在昆仑山元息宫修仙，你说，他的修为会不会高到已经足够看出你的真身？”
“修仙？道士？”阿月小脸皱在了一起，猛然抓住一旁的花架，指尖扣进了木头里。
“我可以帮你，他的修为不及我。”华亭一把将阿月已经开始渗血的手指拿下来，不知怎的，竟然面对这样的场面会心有不忍。可是不忍又怎样？世道无情，怨天怨人不如怨自己无能。
手背传来一股暖流，阿月呆愣愣地抬头看着华亭，嘴巴张了又合，最终只虚声道，“你，也是道士？”
同是天涯沦落人，华亭语气柔了些，“如果我说，我曾经也是妖你信吗？”
阿月仍旧是呆愣的模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终究，华亭还是不得不暂时放弃，只怕真的逼急了，对她也不利，“若是一时说不出口，我再给你一日的时间，我会静心等你的答复。”
“记住，我可以帮你，或许我们会有一样的目的，不，至少是一样敌人。”华亭站起身子，又补了一句话。
华亭从屋中走了出来，外面有一个小侍女守着，见华亭出来，忙上前去，“厉姑娘，你出来了。”
那侍女着实热情，华亭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厉姑娘，我们家世子交代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旁边的厢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想必姑娘累了，请随我来吧。”那侍女便道。
既然到了苏王府，自然不能跟苏清茶撇开关系，华亭随着侍女走到一间屋子去，一进门就是扑鼻而来饭菜香味。一瞧那桌子，满满一大桌的珍馐，普通人家见也见不到的。
华亭走去坐下，侍女便替华亭布好碗筷，站在一旁又轻声道，“这段日子天热，等姑娘用完饭了，我们便打水来伺候姑娘沐浴。”
“劳烦了。”华亭道，一日在外的确身上黏糊糊的，是该洗个澡了。
晚间华亭沐浴好了，见阿月的屋子一直都没用动静，本想进去瞧瞧，已经踱步到了阿月的屋门外了，可最终还是忍住了。还是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毕竟真的要将自己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旁人面前，太难了。
华亭本想回屋去休息，突然见有人来，只得站住了脚。
“你怎么来了？”华亭看着苏清茶问道，今时他好像与往常有些不同，格外没精打采。
“陪我走走吧。”苏清茶敛着眉，声音很轻。
想了想，华亭还是没有拒绝。二人绕过大半个王府，一路辗转到了回廊曲桥处，苏清茶带着华亭走去一间水榭里坐下，半斜着身子，看着昏暗月光下波光潋滟。
苏清茶一路默然，神情恹恹，华亭便也不说话，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或许该安慰吗？可她什么都不知道，遑论安慰别人……
“其实当年我去昆仑山是我自己私自做得决定，也是自己私自去的。”
苏清茶忽然开口，华亭只是听着。
“十岁那年，我娘就不在了，这个王府里便没了女主人。其实我知道我娘早就不想活了，是因为顾及我，所以又在世间多受了几年罪。虽然我知道她解脱了，可我还是难受，自私的想要她活着，一直在我身边。
我娘自尽后，我便恨上了我爹，那时候我爹还没有来东临郡，苏王府旧宅在武国京城，他是武将在外征战。我一直觉得我娘之所以熬不过去就是因为，在我娘最脆弱的时候他没有在我娘身边。其实如今我又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恨的，我娘那样好强的一个人，从来不肯将自己的心事在我面前流露一星半点儿，我曾以为是我娘藏的太好。不，其实不是！”
苏清茶眼眶不知何时腥红，目光涣散，“是我，是我太蠢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她，陪她最后一段时光的是我，可我竟对那一切浑然不觉。都是我的错，我却一直迁怒我爹，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你的事我无权品评，”华亭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想必你娘并不希望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吧。”
是啊，娘亲不愿看他颓废的模样，自小便教他书画琴棋，却唯独不让他碰兵书。娘亲总告诉他沙场无情，而她希望他一声平安顺遂便好。
娘，你真的能看到孩儿吗？苏清茶抬头，今日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圆润，满天繁星中是不是也有他的娘亲，正看着他笑。
“我爹不想我回元息宫了。”苏清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华亭依旧淡漠。
苏清茶又道，“他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今日我同他又吵了一架。車叔说我不在的时候，阿月就像我爹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他，是我不孝顺，竟然还将人心往肮脏处揣测。”
“其实你很幸运。”华亭道，生于勋贵之家，有人疼有人爱，权势钱财样样不缺，是旁人艳羡不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该知足。”苏清茶收回目光，又看向华亭，一脸笃定，“华亭，你真的那么想成仙吗，非要修仙不可吗？”
若是可能，我愿意留你在苏王府，做这王府的女主人。可终究，苏清茶还是没有说出口。
华亭点头，亦是坚定，“是，人各有志，那是我的追求。”
“好，我知道了。”苏清茶声音弱了些，我知道了，那你去追求你的理想吧，我……不拦你，也不再缠着你了。
“但是你若要去东海，我可以帮你的。这附近，我总归比你熟悉。”苏清茶又道。
“多谢，但是我想不必麻烦了。”华亭再次毫不犹豫的拒绝。
苏清茶苦笑，她还是一直拿他当做陌路人。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苏清茶站起身子，恢复了往日的温润眉眼。
次日一早，华亭刚醒来稍微发出了一些动静，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厉姑娘可是起了？奴婢进来伺候你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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