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梦魇（一）

见夏安执拗，华亭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去墙边的柜子前，蹲下将柜门打开。里面的东西她只是初来时清扫过一次，好几月过去，又落了灰。

        黄铜色火盆有些重量，华亭废了一番劲将它搬出来，正要去那东西擦拭盆面的灰尘。夏安忽然喊住了华亭，“姑娘，你衣裳弄脏了。”

        华亭顺着夏安指着的地方看去，方才搬东西使力，用膝盖顶了一下，白色的衣裳上面已经被火盆上的灰给弄了一团乌黑。

        “无碍，等我把那东西擦干净，便去换下。”华亭道，走去屏风后找到一个抹布出来。

        夏安便不再多说，蹲着身子挑拣竹篮里的竹炭。等华亭将火盆清理干净了，夏安还在挑拣，每一块都仔细的瞧，生怕拣错了。

        见状华亭只是紧抿着唇，刚才擦拭火盆的时候又将袖子弄脏了，华亭将抹布丢在一旁，拿了一身衣裳去屏风后。

        还没等华亭换好衣裳，外面就响起一阵动静，似是在燃火，而后又听到夏安的声音，“姑娘，炭已经燃上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华亭轻轻应了一声没多在意，等换好衣裳出来，果然见屋中正燃着炭火，房门也被夏安关严实了。

        竹炭渐渐烧的旺了，屋内也暖和了许多，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华亭便去将换下的衣裳都放到一旁，等着明日再去洗了。

        屋内暖和起来，困意也席卷而来，想起这几日她日日早起去书阁也是疲倦，便干脆早些睡下。

        招摇山是盛产仙草灵药的地方，在六界之内颇负盛名。华亭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置身于此，虽然眼前一切都似蒙着一块白纱看得并不真切，但招摇山她曾经来过无数次，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

        “殿下，明日就是玉鉴殿下生辰宴，咱们还是回去吧。一个凡人而已，死了便死了，与殿下是没有关系的。”

        是阿颜的声音？

        华亭骤然想起在她的好姐姐玉鉴的千岁宴前几日，她因听闻招摇山新生了育沛，便想去碰碰运气。那时她还傻傻的思索着，姐姐身子不好，纵然现下她的心头血能压制姐姐的病，但等日后姐姐嫁去妖皇宫成了妖后，她也不能再在旁侧照看。

        古籍上说育沛是上等的灵物，千百年内才生了一个，若是她能寻着，研制出治疗姐姐身子的药便能一劳永逸。

        早在千年前先妖皇大张旗鼓与狐族定下了约定，言曰狐族尊贵，族中女儿最是六界间出了名的聪颖美貌，长女自当嫁与妖界未来储君，结永世姻亲才是最好。所以，玉鉴注定要嫁去妖皇宫。

        只是她傻傻寻了好久，都没瞧见育沛踪影，无奈之下正要回纯狐宫，就在路上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族男子，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流江。

        “或许我能治好他。”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曾经的她——纯狐琼田！

        那是她痴迷药石之术，但凡遇上难治的病症，总想试上一试，阿颜也是这般被救下来的，后来被她带回了纯狐宫，却不想是养了一条恶狼。

        “阿颜，今日采的灵草你先带回霁月殿好好归置，本殿一人在这儿即可。”

        “可是殿下，他是人族误闯招摇山又受不住这里的妖气是他自己不自量力，咱们回去吧，不然族长和既明娘娘也不会放过阿颜的。”

        “无事，你先回去，本殿明日自会赶到，你好好料理灵草。”琼田的声音淡漠，较之如今的华亭少了几分怨恨。那时的琼田不喜与人来往，在纯狐宫虽是族长之女却也不受待见，性子难免孤僻。

        眼前光景倏然变幻，是琼田好不容易从招摇山赶回来，回到霁月殿由着阿颜伺候褪去昨日出去采药着的脏衣，换上一身缃色广袖裙，又梳上了精巧的飞仙髻。

        “殿下从昨儿到现在一直没合眼吗？”放下琉璃梳篦，阿颜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人儿，轻声问道。

        “那人的伤有些棘手，耗费的时间长了些。”女子声音淡淡，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那些药材可已经放进药房了？”女子又开口。

        阿颜轻声回答，“殿下放心，昨日阿颜一回来就都置当好了。对了，今日不比平常，不如阿颜给殿下施些粉黛，瞧上去气色会好些。”

        说着阿颜已经将妆奁内一直尘封的胭脂水粉一一摆开，她知道琼田平日虽不拘这些小节，但大事上头还是会听她的话的。

        果不其然，琼田只轻轻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好，不过动作得快些了，不能迟的太久。”

        阿颜生了一副不错皮相，又格外注意自己的仪容，便练就了颇为不错的施妆手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琼田原本素净的脸已经添上了精致的妆容。

        梳妆好了，阿颜又去妆奁中取出一个银色镂空葡萄花鸟纹香囊，里面添的是琼田自己炼制的凝香丸，香气淡雅绵绵，久而不散，很是好闻。

        替琼田系上香囊，又理了理衣裳，阿颜才站直身子，笑着对镜中人道，“殿下.身上还有些人族的血腥味儿，用香囊遮住就正好了。”

        到此处，华亭心中一阵刺痛，阿颜看似处处为她着想，实则就是在给她下套，好在司祭大殿上将她推入万劫不复，

        “嗯。”奈何那时的琼田如何知晓狼心隔肚皮，只轻声应了一声，便站起身子，从镜中看了一眼自己，目光幽暗，似是有些无奈，这样该不会被父亲和母亲“挑刺”了吧。

        是啊，那时她不收狐族任何人待见，即便是生身父母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快到司祭大殿，二人就已经感受到了那恨不得让九重天的神仙都知道的热闹。

        葵卯年七月十一，狐族族长长女纯狐氏玉鉴千岁生辰，狐族广发请帖，纯狐宫大摆筵席。当时更有妖皇耀灵回帖道届时定会亲自来为狐族娇女戴上狐族至宝九心明锁，如何不引得妖界躁动。

        未来妖后的生辰宴，妖界各族不管存了什么心思可不都得上赶着巴结，哪怕只是明面能与纯狐宫交好，也有机会可在妖皇跟前得脸，日后前途无量啊！

        琼田不喜这种人多场合，眉头微微皱了皱。

        不过守在大殿外头的一个小婢子已经眼尖地瞅见了琼田的身影，她才来纯狐宫当值不久，初始见到就觉得琼田殿下虽面容清冷但格外舒服，今日又觉得眼前一亮。一弯柳叶眉淡扫，粉黛并不浓艳，眉眼间几分妖冶却不张扬，都是恰到好处。

        琼田殿下今儿可真好看，好像比玉鉴殿下还要好看呀！

        那婢子转头瞅了眼里面已经觥筹交错的众妖，方才玉鉴殿下.身旁的阿珉姐姐特意过来提醒过她，等琼田殿下到了便引了她从偏殿小道过来，莫要引得太大动静免得被族长责罚。好在妖皇还没来，琼田殿下的位子又靠后一些，她们小心些也不会惹人注意。

        想着那婢子就赶紧快步往琼田的方向走去，“阿月拜见琼田殿下，殿内人多，殿下随阿月从侧殿的通口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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