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直到温北知丢给二人一个地图卷轴，秋云意才意识到，这女人真的不是在说笑。
温北知：“地图上标有几处洞府，你们循着地图去寻找，可自行挑选落脚处。”
秋云意抿了抿嘴，不顾景和的扯拽，硬着头皮道：“师……师尊，我们真的就这样睡外头？”外头冰天雪地的，真让他们睡外边？你就真忍心？！
温北知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眼睫一闪，抬眸回问：“莫不是你们要憩在我房中？”
景和眼睛一亮：“弟子以为……”
反倒是秋云意立马否决：“不可！”
他眉毛一竖，独断地截住了景和后边的话，随意冲温北知一点头当作别礼，拽着景和就往外走，“师尊自便，弟子们告退了。”
这凌云峰不知道刮的是哪门子邪风，比起先前试炼之时经历的雪要凛冽数倍，寒冷摄人。
景和踉跄几步站稳，跟在秋云意身后，不死心地打商量：“师兄，如此冰天雪地，莫说我筑基初期的修为，便是你结丹期，也断不会好受——我看师尊这间房外室也不是不能睡，再过两日我们应当能将房屋盖起，这两日便在此叨扰师尊一下，想必师尊不会拒绝的……”
秋云意头也没回：“不行。”
笑话，她当然不会拒绝，那女人心软又好说话，只要一商量，有什么不同意的？但是不行。他心里冲景和哼了一声，你个臭小子，想都别想！
秋云意展开地图，研究着地图上不断闪烁的灵力光点，率先提速循着它们指示的位置找去，景和紧随其后。
当二人摸黑来到那地图上所显示最近的一个洞府，发现那是隐在一处山脚的洞穴。
入口相对隐蔽，甚至还有层薄薄的禁制。
秋云意伸手抚上那层一经靠近便散发出淡蓝色灵力波动的禁制，回头与景和对视一眼，确信了此处就是那地图上标明的洞府。
禁制不算强横，二人仅仅只是用灵力裹挟周身，便轻而易举越过了封印。想来设下此禁制之人，应当只是为了防止山中低等灵兽误闯进来，并没有多少御人之意。
再往里去，入目的一切却比二人预期中的好上了太多。
“真是大幸！这里先前应该是被哪位前辈用来闭关修炼的临时场所吧？”景和讶然。
“可能吧。”在洞穴里转了一圈，秋云意兴致阑珊，转去了外间生火。
此处除了修行的石台，甚至还有一些简易的生活用具，和少数干粮。俨然就是一间可供给日常住行的房屋，除了是在山里。
但奇怪的是，除却这些，洞穴的最里处，还有一座一人多长的，冰砌的台子。
景和绕着那冰台研究了半晌，末了跑去秋云意身边坐下，围着火伸手取暖。“你说，那个冰台到底是干嘛用的呢？我方才仅仅只是靠近它，灵力都要被冻住一般凝涩起来，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能用得上这东西，想来定是实力强横，毅力惊人。”
秋云意垂眼，生辉的眼眸被遮住，无端就出了冷淡之意：“不知道。”
还能是谁？秋云意心里不知作何想法，乱成了一团。
这凌云峰有多大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想来今天所见也不过冰山一隅，但这么大的地方除了他们几个人，就没有一丝别的活物的气息。他们两个是初来乍到，那么在这之前呢？整个凌云峰都是那女人自己的，能在这里修炼的，除了她本人，再没有别人了吧。
秋云意心里胡思乱想，面上却不显，只专心致志地侍弄着火堆，橙红色的火焰灼起一片空间的扭曲，他棱角分明的脸被火映得通红，眉目间显出几分突兀的困惑。
——她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她当年分明也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即便她是奇才，这才一百多年的时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奇遇，才能够坐上凌霄宫主的位置？
何况她天生水灵根，灵力受寒气影响的程度怕不是与火灵根一般无二，可是这凌云峰无处不在的朔风、冻雪、还有这冰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是说……他认错人了？
不大的洞穴内被火源烘热，入口的禁制隔绝了寒风，秋云意心里却片片凌乱，不成方圆。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景和睁眼的时候，秋云意人已经不在洞穴里了。
找到昨日的竹林时，秋云意正埋头劈竹。
他换了一身昨日领到的弟子袍服，窄袖短衫，头发高高束在脑后，肩宽背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削，一如旁边苍翠劲挺的青竹。
景和溜过去，尚有几分心虚：“师兄，你来做活怎的也不叫我起来……我没来晚吧？”
秋云意将刚砍下的竹子横截劈开：“你睡得跟猪一样。”
景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机灵地接住他劈好的竹子，抱向一边堆好：“我这人确实觉深，还请师兄多多担待。”
秋云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其实他昨夜没怎么睡，躺着无用，索性出来修炼，出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二人忙碌半晌，虚虚将房屋的底基搭好，房屋落址选在了附近，既不会离温北知那里过远，也不会扰她清净。
山中无日月，更况论这终日飘雪的凌云峰。景和搬运帮扶，秋云意埋头钉楔，忙碌间除了渐耗的灵力体力，全然不察时间流逝。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北知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花田处见我。”
秋云意恍神，回过头却没见到温北知身影，只有一枚闪着荧光的雪花漂浮在空中。
秋云意：“去做什么？”
那枚雪花却没了光，很快便散在了漫天的雪中。她没说做什么，只说让他们过去。二人面面相觑，丢下手里的活计，循着记忆朝花田赶去。
温北知今日穿了一身霜色长裙，额间花钿也用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霜花，发钗朱梅，耳垂南珠，孑然立于雪色花色之间，浑然像是落入冬日唤醒百花的仙，泠然高洁。
一见到她，景和忙慌便上前去，欣喜地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师尊，师尊早安！”
秋云意：……狗腿子。
他落后几步，拖沓着随意行了个礼：“师尊。”
温北知颔首：“时辰尚早，与我先去门内走一趟。”
说来也怪，自从踏出凌云峰的范围，天空就一片雪花也没有了。一路行来，苍松翠柏，樱漫桃夭，各式风景并存。与之相比，凌云峰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峰，终日落雪，不见阳光，与仙境四时一般的凌霄宫其余各处泾渭分明。
秋云意心中思忖，却也不明所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景和，昨日上山太过于激动，完全没有留意周遭景色，如今重来一遭，如果不是温北知还在前方，怕是他立刻又要展开几万字的激情观景书。
凌霄宫确实很大，但弟子人数却没有太多。几人一路向下，越走便遇见越多弟子，加起来也不过数十，实在有些不符这修仙七大宗之首的名声。
弟子三三两两，见到温北知皆是目露惊讶，而后毕恭毕敬行礼。他们皆背负长剑，身着道袍。普通弟子和在仙尊门下记了名的弟子道袍之上也有区分。
秋云意二人默不作声看着，对比了一下彼此身上的衣服，一时还有些惊喜。这么看来，他们即便是在这弟子们之中，也属于地位比较高的那一种了？
几人一路行至传道堂，传道堂大殿外的广场之上时，众多弟子已经在了。他们之中有昨日新入门的一众人等，也有一些门内的老弟子。众人队列整齐，持剑而立，安安静静看着前方台阶上，几位传道堂的长老正站在那里。
得见温北知一行到来，经江长老率先迎了下来，拱手一笑：“宫主。”
温北知浅浅颔首，然后对秋云意二人吩咐道：“去吧。”
她提步朝着台上走去，经江长老落后一步相随。待她行到前方，秋云意二人已经找好了位置站在了弟子队伍中。
温北知站在长老们中心，虚手广袖一抬，在一众弟子们的注视中开了口：“昨日我凌霄宫新收了百名弟子，今日这节入门课，便由我来教授。”
新弟子们还好，老弟子们却是顿时哗然。
“宫主怎么会愿意来带我们练习？”
“自从……以后，宫主甚少露面，如今怎么会愿意来教新弟子？”
“难不成以后可以多见到宫主了？每日都可以？”
“……”
秋云意耳朵灵，敏锐地捕捉到周遭弟子们的讨论，不由一愣，耳尖却慢慢有热意漫上，有些烫。
她很多年不愿意在外抛头露面了？那这是……为了他吗？
温北知左手边的经海面目冷肃，沉声喝道：“肃静！”
温北知对下方弟子们的闲言碎语状若无闻，待他们安静后，方才继续娓娓道：“世人皆知我凌霄宫以剑修居多，此言不差。我门弟子，皆以太清诀为主，以剑为器。”
她横手虚握，自空气中取出一把泛着凌凌冷光的长剑，长剑通体平凡，唯有剑柄处嵌着一颗指节大小的莹幽青石。
一手执剑，温北知并指抹过剑身，灵力的光芒骤起，她翻腕点剑，扬臂一挥，一道凛冽的剑气乍然破空，带着割裂的气势呼啸而去。
剑气掠过，消散在虚空之中，温北知神色淡然，回手收剑：“凡得太清剑意者，方为入道。”
“心经太清诀，剑诀太清剑，二者相辅，加以勤修不辍，乃得境界。”
她后边又说了什么，秋云意却不太明了。他的神思自温北知将剑召出后便被吸了过去，视线牢牢黏在剑柄处的石头上，呼吸微乱。
——是“凌波”！
百年前起，她便是这把佩剑。一把凌波傍身，他们一起闯过妖兽巢穴，荡过恶人恶事……他绝对不会认错。
她果然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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